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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就……杀了?
邓娥有些不敢相信,但灰袍老者的无头尸体就在她眼前,由不得她不信。
自己的修为怎么变强了!
不对,没有变强。
她的修为根本没有变化,但每次出手却增强了一位不止,是杨天……
但他经脉尽断,并无内力加持,这点她可以确定。
“你是怎么做到的?”
邓娥不解地看着杨天战问。
“借助天地之力……”
杨天战并未隐瞒,简单地解释了一下。
但因为太过玄妙,邓娥根本听不懂,因为她根本感应不到这种力量,在她眼里就是虚......
马蹄声碎,黄沙漫卷。三百里官道上,一骑瘦马驮着单薄身影疾驰而行,马背上的映雪紧握缰绳,双眼已如蒙雾琉璃,看不清前方三步之遥。风割面颊,她却不敢慢下。阿禾策马随行于侧,不时回头望向渐远的村落,眼中含泪,手中攥着那封快报,纸角已被汗水浸透。
“师娘,北岭火势昨夜才熄,焦尸堆积如山……听说连辨认都难。”阿禾声音发颤。
映雪沉默片刻,只低声道:“那就一个一个问。”
话音未落,忽觉胸口一阵剧痛,似有千针攒刺。她咬牙强忍,从怀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,倒出一粒褐丸吞下。这是太医署老友所赠的续命丹,三年来靠它撑过无数次昏厥。药力缓缓升起,冷汗顺着鬓角滑落,她抬手抹去,指尖沾血??不知是唇裂出血,还是内腑早已破损。
“您不该来的。”阿禾哽咽,“让别人去便是……”
“别人听不见。”映雪苦笑,“亡魂只找肯听的人说话。若我不去,那些孩子便真的死了,连名字都不会有人记得。”
天色将暮,一行人抵达驿站换马。此地距北岭尚有一百二十里,山路崎岖,寻常商旅皆不敢夜行。可映雪执意前行,她说:“黑夜正好,亡者也多在夜里醒来。”
驿站老卒见她形容枯槁,劝道:“夫人,这北岭自建院以来,死的孩子不下百人。每年冬春交季,疫病横行,官府只批些薄棺草葬,碑石都不立一块。您这一去,怕是要触怒上官。”
映雪摇头:“我非为官而来,只为名字。”
老卒叹息,递上一碗热粥。她勉强喝了几口,便起身登马。临行前,她在驿站墙上留下一行字,用朱砂笔写就:
>“凡我所经之处,亡者必有名。”
夜半入山,寒气如刀。远处山脊之上,黑烟仍未散尽,残垣断壁间隐约可见焦梁横斜,瓦砾堆中尚有余烬微光闪烁。越近北岭,空气里便多了一丝异样??不是焦臭,而是淡淡的奶香与童汗混杂的气息,仿佛一群孩子刚刚嬉闹离去。
阿禾忽然勒马,惊叫:“师娘!你看那边!”
映雪虽目不能视,却感知到一股阴寒扑面而来。她循声转头,只听风中传来细碎脚步声,像是赤脚踩在碎石上,??作响。接着,无数低语如潮水般涌来:
“好烫……好烫啊……”
“娘,我还没学会写字……”
“哥哥说会回来接我的,他骗人……”
“我想喝水……井里的水凉……”
映雪双膝一软,几乎坠马,却被阿禾及时扶住。她深吸一口气,颤声问道:“你们是谁?”
风骤停,万籁俱寂。
片刻后,一道稚嫩的声音贴近耳畔,带着哭腔:“我是小满,七岁,烧死在床底下。他们说我躲在柜子里不肯出来,其实……其实我只是害怕打雷。”
映雪心头猛震。赵小满?那个曾在梦中渡桥的孩子?
“你……你还在这儿?”她颤抖着问。
“我一直都在。”那声音轻得像蛛丝,“自从您写下第一个名字起,我就跟着您了。只是您看不见我。”
“那你为何现在才开口?”
“因为以前您还不需要我。”小满说,“现在,北岭需要守名者,不止一个。”
话音刚落,四周光影浮动。阿禾惊呼连连??她看见数十个小小身影从废墟中走出,有的浑身焦黑,有的衣衫褴褛,有的甚至只剩半边身体,却都睁着清澈的眼睛,静静望着映雪。
一个穿红肚兜的女孩跪在地上,捧着一本烧焦的识字书:“先生教我们念‘天地玄黄’,我还没背完……能帮我写下来吗?”
一个男孩抱着破布娃娃:“这是我妹妹,她先走了。我把她抱出来,可大人说她是‘无名孤’,不准埋进坟圈……能不能给她取个名字?就叫……小月吧?”
映雪泪如雨下,摸索着从行囊中取出《听亡录》,又摸出炭笔。她看不见纸面,只能凭手感一笔一划地记:
>“北岭孤儿院,火灾罹难孩童名录(初录)”
>“小满,七岁,藏身柜中避雷,焚于午夜。”
>“小月,五岁,病殁于春寒,遗物布偶一只,由兄长携出火场。”
>“阿识,八岁,临终背诵《千字文》至‘宇宙洪荒’,未竟。”
每写一字,她指尖便渗出血珠,滴落在纸上,化作暗红斑点,宛如梅花缀页。阿禾欲代笔,却被她拒绝:“必须是我写的。他们是来找我说话的,不是别人。”
忽然,远处传来钟声。
铛??铛??铛??
三响之后,大地微震。众人回头,只见山腰处一座破庙门前,一尊锈迹斑斑的铜钟正自行摇动,无人撞击,却声声不绝。庙门缓缓开启,一道白影缓步而出。
是个女子,年约三十,身穿褪色蓝布裙,脚踏补丁鞋,面容清秀却苍白如纸。她走到映雪面前,深深一拜。
“沈映雪,我是林招娣。”她说,“不是黑水沟的那个,是北岭十年前死掉的那个。”
映雪怔住。
“我九岁入院,十三岁染瘟疫身亡。”林招娣平静道,“死后无人收骨,尸首与其他病童一同抛入乱葬坑。我恨过,怨过,也曾附身院长让他噩梦连连。可后来我发现,恨没用。只有名字有用。”
她抬头,目光穿透黑暗:“昨夜大火,三十四个孩子死去。他们的魂魄被困在灰烬里,找不到出口。我知道您来了,所以召集他们,请您带他们回家。”
“怎么带?”映雪问。
“写名字,念名字,烧名字。”林招娣说,“只要有人记得,我们就还能走。”
映雪点头,当即下令:“阿禾,取灯来!设祭台!我要连夜开录!”
众人迅速搭起简易棚帐,挂起长明灯。映雪端坐中央,左手抚《听亡录》,右手执笔,口中轻唤:“北岭亡童,一一报来。”
于是,风起了。
一个个名字随风而来,或断续,或呜咽,或带着笑意,或含着不甘。阿禾执烛记录,映雪则逐一口述确认。每当一个名字落定,空中便会亮起一点微光,如萤火升腾,最终汇聚成一片星河悬于废墟之上。
>“李石头,六岁,饿极偷食鼠药,误以为是糖丸。”
>“张念书,十岁,替弟挡棍,被打死在训导房。”
>“王春桃,九岁,梦见母亲归来,笑醒后窒息而亡。”
>“陈无名,出生即弃,乳名‘小丢’,死时仅四个月。”
当最后一个名字录入时,已是寅时三刻。映雪瘫坐椅中,气息微弱,唇色发紫。阿禾急忙喂药,却发现药瓶已空。
“没事。”映雪喘息着笑,“名字都记下了,就够了。”
就在此时,庙中铜钟再响,这一次,竟是九声连鸣。钟声荡开,焦土之下竟传出回应般的敲击声??咚、咚、咚,节奏整齐,像是某种暗号。
“地下……还有活人?”阿禾惊呼。
映雪猛然坐直:“不,是密道!北岭建院之初,曾修逃生地道,后被封死。那些孩子,可能躲进了里面!”
众人立刻组织挖掘。铁锹翻动焦土,浓烟呛鼻,双手磨出血泡也不肯停歇。两个时辰后,终于在厨房灶台下方挖出一道石板,撬开后露出狭窄阶梯,通向幽深地底。
火把照去,只见十余名孩童蜷缩在狭小空间内,最大的不过十二岁,最小的才三岁。他们饿得皮包骨头,脸上满是烟灰,却奇迹般存活下来。
“我们听见唱歌。”一个女孩虚弱地说,“有个姐姐每晚唱《月儿弯弯照九州》,还给我们讲故事……她说,只要坚持,就会有人来救我们。”
映雪浑身剧震。
她知道是谁。
“招娣……是你护住了他们?”她喃喃。
无人回答,但风中有笑声掠过,温柔如春风拂面。
幸存孩童被紧急送往邻县救治。映雪坚持留在北岭,她说:“死者未安,生者何归?”
她在废墟中央立起一块无字碑,亲手以血为墨,在碑上写下第一行字:
>“此地埋骨三十四,有名者三十二,无名者二。待寻。”
随后,她召集沿途赶来的义士:医生为亡童绘制遗容画像,画师依描述还原笑脸;说书人将每个故事编成短篇,在四方茶馆传讲;教师则开设“忆学堂”,教村童背诵这些名字,如同背诵圣贤经典。
第七日清晨,映雪独自坐在碑前,手中摩挲着一枚铜铃??那是她在乱石中拾得的孤儿院旧物,铃身刻着“平安”二字,已然断裂。
她轻轻摇动。
叮??
一声脆响划破寂静。
刹那间,整片废墟泛起微光。焦木抽出嫩芽,瓦砾缝中钻出野花,那朵最初从灰烬中绽放的白花,此刻已长成一片花海,洁白如雪,清香弥漫。
阿禾跑来,惊喜大喊:“师娘!您看天空!”
映雪抬头??尽管她已看不见。
但她能感知到。
风带来了千万声齐诵,如潮水奔涌,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:
“李狗剩!王翠花!赵二牛!小满!小月!李石头!张念书!王春桃!陈无名!林招娣!……”
每一个名字都被清晰呼唤,每一句都饱含敬意。这不是哀悼,是宣告:他们曾活过。
而在遥远京城,一位正在批阅奏折的年轻帝王忽然停笔,侧耳倾听。宫外街头,说书人正拍案高喝:
“且听今日《守名传》:侯门贵女沈映雪,双目将盲而不辍笔,跋涉三百里,为三十四孤魂正名!诸君可知,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死亡,而是被遗忘!”
皇帝沉默良久,提笔朱批一道诏令:
>“即日起,天下育幼之所,凡有童亡,必录其名,立碑纪事。违者,以渎职论。”
与此同时,江湖各处悄然兴起一支白衣队伍,人人胸前绣一盏灯纹,手持《听亡录》抄本,奔赴边陲、灾地、战区,专为无名者寻名、记名、传名。
他们自称:“守名者”。
一个月后,映雪终于支撑不住,昏倒在碑前。
醒来时,已在一间简陋医馆。窗外春光明媚,鸟语喧喧。阿禾守在床边,眼眶通红。
“您瞎了。”她哭着说,“大夫说,您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。”
映雪伸手摸了摸眼皮,轻笑:“瞎了好。从此不必看人间丑恶,只用心听亡者之声。”
她问:“碑立好了吗?”
“立好了。”阿禾哽咽,“每个名字都刻得清清楚楚。还有人自发前来祭拜,带糖果、玩具、纸风筝……孩子们说,夜里能看见一群小伙伴在花丛中玩耍。”
映雪点头,又问:“《听亡录》呢?”
“在我这儿。”阿禾递上书册,“我已经能听见他们说话了。昨天夜里,小满来找我,说谢谢您给了他一双新鞋??是他自己挑的,蓝底白边。”
映雪笑了,笑得像个孩子。
她缓缓抬起手,抚摸虚空,仿佛在触摸某个看不见的存在。
“招娣,你在吗?”
风拂帘动,一朵小白花飘落掌心。
她握住,轻声道:
“谢谢你,一直陪着我。”
数日后,映雪执意返回北岭。她不再骑马,而是由阿禾推着一辆特制轮椅,缓缓行于山道。她虽盲,却似比从前更清明。她能听见泥土下根脉生长的声音,能感知风中游魂的悲喜。
抵达忆堂当日,守名者们齐聚。映雪坐在中央,手持铜铃,宣布:
“今日起,《听亡录》不再由我独撰。它属于所有愿意倾听的人。从今往后,每一页新增名录,皆由一名新觉醒的守名者执笔。我将口述规则,你们共同传承。”
她一字一句,庄严宣读:
>“一、凡遇亡者无名,必询其亲朋故旧,追索本名。”
>“二、若无可考,须为其取名,不得称‘无名氏’。”
>“三、每名必录生平片段,哪怕仅一句遗言。”
>“四、每年清明,集众齐诵其名,使声达九泉。”
>“五、若有遗忘之兆,守名者当自罚抄录百遍,直至铭记。”
语毕,她将《听亡录》交予阿禾,亲手盖下“名归其所”印章。
全场肃立,齐声应诺:“谨遵守名五律。”
夕阳西下,映雪独坐庭前。她忽然开口:“小满,今天轮到你讲故事了吗?”
风中传来孩童笑声:“讲啦!我讲了我和招娣姐姐一起放风筝的事。大家都信了呢。”
“真好。”她微笑,“明天,你也教别的孩子写名字吧。”
“嗯!”小满欢快答道,“我要教他们写‘希望’两个字。”
夜深,万籁俱寂。映雪仰面躺下,感受星辰运转,天地呼吸。她知道,自己的时间不多了。但她不怕。
因为她已点燃灯火。
而这灯,不会熄灭。
某一刻,她仿佛又站在那座桥上。名字之海依旧浩瀚,但不再沉寂。对岸灯火通明,守名者往来不绝,执笔如剑,破除遗忘。
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妇再次出现,牵起她的手:“该歇一歇了。”
映雪点头:“可我还想再多听一个名字。”
“好。”老妇微笑,“最后一个。”
于是,风送来一个极轻极柔的声音,像是婴儿初啼,又像花开刹那:
“我在这里……请写下我的名字。”
映雪嘴角扬起,提笔虚划,口中轻念:
“你叫……新生。”
笔落,星陨。
长明灯骤然大亮,照亮整座北岭。
而在千里之外,一个新的婴儿在晨曦中降生,睁开双眼的第一瞬,竟对着虚空,甜甜一笑。
似是回应那一声召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