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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殿中,寂静无声。
洛子君刚一踏入,便感受到一股奇异的香气,扑鼻而来。
外面天寒地冻,雪花纷飞。
这大殿之内,却是鲜花绽放,暖意融融。
小狐女带着他,踏着柔软的绒毯,一直向前,...
我站在讲台前,粉笔灰轻轻落在指尖。窗外的风穿过教室,翻动了挂在墙上的《四岛心疫年鉴》,那页正停在“静水湾事件”一栏,照片里是那个发烧的孩子睁开眼的瞬间,瞳孔中映出火焰的残影。
林小满没有走。她坐在第一排,手里攥着祖母信纸的复印件,指节微微发白。其他学生陆续进来,有人低声议论着昨夜广场上的集会,有人说秩序委员会已经在主岛建立了“记忆净化试点”,要求所有巡医上报患者提及的历史创伤案例。
“老师,”一个男生迟疑地举手,“如果我们说的‘真相’,其实是别人眼中的‘煽动’呢?就像……就像洛子君当年也以为自己在维护正义。”
我没有立刻回答。阳光斜照进教室,把黑板上那句“当你说出真相时,谁在害怕?”拉出长长的影子,像一道裂痕横贯整面墙壁。
“你们知道吗?”我缓缓开口,“恐惧从来不是单向的。我们怕被惩罚,他们??那些试图封锁记忆的人??更怕失去控制。因为他们清楚,一旦人们开始追问‘为什么’,第一个崩塌的,就是谎言筑成的秩序。”
林小满抬起头,声音很轻:“可如果连追问本身都被定义为病呢?比如……‘过度共感倾向症’?”
我心头一震。
这不是虚构的病症。上周,委员会下属的心理评估中心刚刚发布了一份内部文件,将“频繁回忆家族创伤”“对历史事件表现出强烈情绪反应”列为潜在精神风险指标,并建议学校和医疗机构进行早期干预。
“他们会给你贴标签。”我说,“说你抑郁、偏执、有反社会倾向。可真正的病,是从不敢哭开始的。当你母亲去世三年后才敢提起她的名字,那不是心理问题??那是制度性失语。”
教室陷入沉默。有个女生悄悄抹了眼角。
下课铃响,学生们陆续离开。林小满留到最后,从书包里取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,封皮上用炭笔写着三个字:**《海录》**。
“这是我奶奶留下的。”她说,“她逃进山里后,并没有完全消失。她在岩洞里记下了十年间听到的一切:哪个村子又烧了人塔,哪户人家孩子失踪说是被海鬼抓走……还有一次,她说听见船工谈论,有个婴儿被送往总督府,‘长得不像父亲,但血验过了,没问题’。”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“血验?”我问。
“嗯。她说那时候已经有‘血脉鉴定术’,但从不公开使用。只在关键时刻,由供奉局秘密操作,确保继承者‘纯正’。而结果,永远只有两个人知道??局长和总督。”
我猛地想起阿棠日记里的那句话:“承安抱婴至,言此子乃总督血脉”。
原来林承安亲自参与了这场调包,还用自己的名义担保血统真实。他不仅掩盖了真相,甚至可能亲手制造了新的谎言体系。
“这本《海录》……”我声音微颤,“它能证明什么?”
“至少能证明,”林小满盯着我,“我们一直在被骗。不是因为技术落后,而是有人故意让科学服务于谎言。他们不是不信真相,他们是太清楚真相有多危险。”
当天下午,我去见了苏砚。
她在巡医队总部的地下档案室,正对着一台老式投影仪调试一段影像。画面模糊,却依稀可见一座石殿,中央摆着青铜鼎,几名戴面具的人围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,手中托着一块泛蓝光的晶体。
“这是什么?”我问。
“心核原型机。”苏砚低声说,“我在群岛科学院的废档里找到的。拍摄时间是九十八年前,地点??育婴堂地窖。说明早在一百年前,他们就已经掌握共感技术,但从未用于疗愈,而是用来……筛选。”
“筛选?”
“你看这里。”她暂停画面,放大右侧角落。一名祭司模样的人正在记录表格,标题赫然是:**“灵魂共振等级评定表”**。
“他们在测试新生儿与特定心核的共鸣强度。”苏砚说,“目的是选出‘最适合承载使命者’??也就是未来的总督人选。那些无法共振的孩子,会被标记为‘无根之体’,送入边缘村落或直接处理掉。”
我浑身发冷。
这意味着,所谓的“天命之人”、“正统血脉”,根本不是血缘决定的,而是通过技术手段挑选并包装出来的政治产物。而林承安,很可能就是当年少数几个成功共振的婴儿之一。
“所以他的统治合法性,建立在一个秘密实验的基础上。”我喃喃道,“而整个供奉体系,不过是一场持续百年的身份认证骗局。”
苏砚点头:“更可怕的是,这项技术从未消失。我在北屿一家废弃诊所发现了类似的设备残骸,铭牌上刻着‘序维计划?第七代’。”
“序维?”
“秩序维护的缩写。”她冷笑,“你以为他们是反对记忆?不,他们是怕我们发现??他们的权力根基,从来就不是真理,而是选择性遗忘。”
当晚,我辗转难眠。凌晨两点,手机震动。一条匿名消息:
>**“想知道林承安真正的出生记录吗?
>明早六点,旧港灯塔。
>别带任何人。”**
我没有告诉苏砚,也没有通知巡医队。清晨五点半,我独自乘小艇抵达旧港。雾很大,灯塔像一根插在灰幕中的铁骨。
楼梯盘旋而上,脚步声回荡如钟鸣。到达顶端时,已有一个人背对着我站着,披着渔夫斗篷,身形瘦削。
“你是谁?”我问。
他缓缓转身。左脸布满烧伤疤痕,右眼浑浊,但嘴角竟浮现出一丝笑意。
“你不认识我了?”他说,“我是沈知微的儿子。”
我僵在原地。
沈知微??百年前被推入莲塔的替罪少女,遗书中写着“我的儿子活了下来”。我以为她指的是象征意义上的延续,没想到竟是真实的血脉存续。
“你……怎么活下来的?”
“她没死。”男人低声道,“火起时,有个守塔人救了她。她带着我藏在礁洞里三年,直到风声过去。后来她改名换姓,在外岛当接生婆,一辈子都没再提自己的名字。”
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铜牌,上面刻着育婴堂编号:**Y-1147**。
“这是我娘的身份牌。她临终前交给我的,说有一天,会有人来找这段历史。她说,真正的瘟疫不是心疫,而是‘命名权’的垄断??谁掌握了叫一个人‘疯子’或‘英雄’的权力,谁就掌控了真相。”
我接过铜牌,指尖颤抖。
“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?”
“因为我等了一个世纪。”他苦笑,“等一个不怕说出名字的时代。现在,我终于看见年轻人举着横幅喊‘记忆不是病毒’,看见孩子敢问‘我家以前死了谁’……我知道,时机到了。”
他递给我一份泛黄的手稿,封面写着:《初代心核实验日志》。
“这里面记录了第一次共感实验的过程。他们原本想用它统一思想,消除异议,结果却发现,一旦开启连接,所有人都会看到彼此最深的痛苦??母亲后悔杀婴,官员梦见自己被献祭,连主持仪式的祭司都在幻觉中跪地求饶。于是他们立刻终止项目,销毁资料,只留下极少数用于控制继承者。”
我翻开第一页,一行字刺入眼帘:
>**“共感即觉醒。故不可久启。”**
那一刻,我明白了。
心疫之所以无法根除,不是因为它顽固,而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体制的副产品。这个系统需要压抑、需要牺牲、需要沉默的大多数来维持平衡。而共感疗愈,本质上是一种集体意识的解放??它让人不再孤立地承受创伤,而是意识到:你的痛,也是我的痛;你的记忆,构成了我的现实。
这才是他们真正恐惧的东西。
回到市区已是中午。我刚踏入医学院,就被两名穿灰袍的人拦住。他们是秩序委员会派来的“教育督导”,要求立即召开全体教师会议,讨论“如何规范课堂言论边界”。
会议室里气氛凝重。督导员拿出一份新规草案,其中明确规定:
-禁止在教学中引用未经官方认证的历史材料;
-学生若在作业中涉及“敏感事件”,须提交心理评估;
-所有涉及“心核”“共感”等内容的教学,必须加入“技术双刃剑”警示语。
“这是为了防止极端思潮蔓延。”督导员面无表情地说,“我们支持医学进步,但不能允许科学成为颠覆工具。”
我静静听着,然后举起手。
“请问,”我问,“贵委员会成员中,有多少人接受过共感疗愈?”
他皱眉:“这不相关。”
“相关。”我说,“因为你无法理解一种治疗的价值,除非你亲身体验过它的缺失。你们害怕的不是记忆本身,而是当千万人同时醒来时,你们再也无法假装黑暗不存在。”
全场寂静。
散会后,我径直走向广播站。值班的学生认出是我,默默打开麦克风。
我没有准备稿子,只是对着全校直播频道说:
“今天早上,我见到了沈知微的儿子。他还活着。他的母亲没有自愿赴死,她是被拖进火里的。而她的最后一句话,是对怀里的婴儿说的:‘对不起,妈妈没能保护你。’”
操场上正在训练的巡医师停下动作,抬头望向广播塔。
“一百年来,我们被告知那是祭祀,是传统,是必要的牺牲。但我们从未问过:是谁制定了这个‘必要’?是谁决定让一个女人代替风暴去燃烧?”
风忽然大了起来,吹得电线嗡嗡作响。
“现在有人想让我们相信,记忆是有害的。可我想告诉你们??遗忘才是最致命的毒素。它让你的父亲在梦中哭泣却不记得为何,让你的母亲烧掉家书只因‘不想惹事’,让你的孩子在学校学到‘有些事不必追问’。”
我停顿片刻,声音更低,却更清晰:
“但今晚,请你们做一件事。回家后,问问长辈:咱们家族里,有没有谁的名字再也听不到?有没有哪段往事,一提起来大家就沉默?
如果有,别让它继续沉睡。
写下它,读出来,传下去。
因为每一个被重新唤起的名字,都是对我们体内免疫系统的激活??它提醒我们,仍会痛,仍有爱,仍是人。”
三天后,全岛十七所医学院联合发起“家庭记忆周”活动。数万学生带回问卷,收集到超过四万条口述记录。其中有渔民讲述兄妹因“克亲”被活埋;有教师回忆祖父作为旧政权文书,亲手焚毁上千份冤案卷宗;更有数十人提到,童年曾见过“夜间运尸船”,将病人送往无人岛隔离致死。
这些材料被汇编成《民间纪要?壹》,以非营利方式印制五千册,免费发放。
委员会终于坐不住了。
他们派出执法队查封印刷厂,逮捕三名编委会学生,指控“传播虚假历史信息”。抗议再度爆发。这一次,不只是学生,连许多退休医生、老渔民、甚至几位前供奉局职员都站了出来。
最令人震撼的,是一位九十四岁的老太太。她在集会上拄拐登台,颤抖着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:年轻的她站在育婴堂门口,怀里抱着一个婴儿,背后站着沈知微。
“这是我妹妹。”她说,“我们都是孤儿。沈知微照顾我们长大。那天她说要去完成任务,回来就能带我们离开。可她没回来。第二天,他们说她是叛徒,烧了她的房间,逼我们改口称她为‘邪女’。我不肯,就被关了半年。出来后,所有人都装作她从未存在。”
她举起照片,面向天空:
“姐姐,今天我们不说谎了。
你的名字,叫沈知微。
你不是祭品,你是我们的母亲。”
人群恸哭。
七日后,压力达到顶峰。总督府罕见发表声明,宣布成立“历史真相调查特别小组”,承诺对百年来重大事件展开独立审查,并暂时冻结委员会一切行政命令。
胜利了吗?
我没有这种错觉。
真正的战斗不在广场,而在每个人的内心。在于母亲是否敢告诉孩子祖母是怎么死的;在于医生能否在病历上写下“病因:三代前曾遭集体驱逐”;在于下一代会不会继续相信“大局为重”比“说出真相”更重要。
但我看见希望。
林小满毕业后主动申请调往南礁偏远岛,那里至今仍实行“沉默育儿法”??婴儿哭闹即捂嘴训练。她带去了通忆香和简易心核装置,第一晚就帮助一名患有夜惊症的女孩连接到曾祖母的记忆:那位老人曾在饥荒年偷偷喂养弃婴,却被全村视为“带来厄运的女人”,最终投海自尽。
女孩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:“奶奶,谢谢你吃过那么多苦,让我能好好哭。”
春天再次来临。
我在新学期的第一堂课上,擦掉了黑板上的旧问题。
粉笔灰飘落,如同细雪。
然后,我一笔一划写下新的课题:
**“如果你的声音能唤醒死者,你还会保持沉默吗?”**
窗外,风筝依旧飞翔。
其中一只挣脱了线,越飞越高,消失在云层之中。